永嘉望族,书斋风日

来源:温州日报 2018-12-02 00:00:00 发布时间:2020-12-09 浏览量:13

最近,在温州衍园美术馆的“清风入怀”——明清民国成扇扇面展中,陈列着一件十分珍贵的作品,他的作者是英桥王氏家族的王澈。

永嘉英桥王氏因永昌堡而为人熟知,但这座抵御海寇保卫乡里的历史名迹,仅仅是王氏家族的一个剖面。从明弘治时期算起,王家共出状元1名、传胪1名、进士16名、举人60多名,著述100多部,可谓满堂峥嵘,影响了温州数百年。

嘉靖年间,永嘉沿海倭寇猖獗,兵燹弥城,平常闾巷竟现地狱惨相,终日人心惶惶。王沛、王德两叔侄愤然而起,组织乡兵义勇,领兵抗击,于嘉靖三十七年四月壮烈殉难。王叔果、王叔杲兄弟疾首痛心,会同族中父老力倡筑堡自卫。自落成的那天起,永昌堡就作为一方屏障保卫着乡民免受焚掠,更是和聚同乡的纽带,王叔杲在申请筑堡的疏中说:“族者,续也,聚也……堡以聚之,则出入友望,合千万人如一家。其于敦睦,不为无助已。”由此文脉相传,才出现了万历之际永嘉学子的再继和振兴。

叔果、叔杲之所以如此具德备才,离不开父亲王澈的言传身教。王澈(1473-1551),字子明,永嘉人,与弟王激弱冠之时便蔚有士望,正德八年(1513)举人,嘉靖五年(1523)授礼部司务,后任兵部武库司郎中。和他从小一块读书玩耍的母舅张璁,当时已官至内阁首辅,民间尊称他“张阁老”。但王澈并没有依仗他的威势,反而敛抑谦退,恪守本分,上下称贤。嘉靖十三年(1534),夫人病卒,他扶柩归里,后又以父亲、祖母年事已迈,告假侍奉。不久朝廷任命他为福建布政司左参议,他不但没有接受,反而借此要求辞官。

回乡后,王澈作为王氏家族的第八代家长,通过修谱牒,建宗祠,立《族约》来敦睦宗族。为了保证《族约》的切实效用,他还呈请官府批准施行,这一举动对王家的发展及一地风化留下了深远的影响,孙诒让评价说:“《族约》凡十篇……皆斟酌古今,根据礼典于敬宗收族之道,言之至悉;今永嘉王族姓蕃盛,岁时尚遵行此《约》不替,亦义门郑氏之流亚也。”

王澈不仅为本族谋福,更替地方百姓分忧。嘉靖十三年七月九日,他刚从京城回到老家,遇上飓风折木拔屋,公宇成墟,郡庠倾坏。古代没有台风预警,防御更是全靠堤坝。于是王澈、项乔等主持兴筑永嘉场沙城海堤,堤坝南起永强一都长沙,北至沙村,全长2619丈,以石砌堤,历时3年筑成,耗银5400两。嘉靖二十四年,全郡大饥,很多富商借机抬高米价以牟暴利,只有王澈减价出仓,让两个儿子把粮食搬到宗祠为乡亲们熬粥度艰,如此朝夕不辍坚持了两个月。无怪地方志中这样形容他:“性宽容庄重,与人诚意恳至,望之知为长者。林居几二十年,推赢赈乏,敦礼举义。凡乡邻有急难,及地方利病所宜兴革者,辄以身肩之。”

“吾有一草堂,东太岱松,西潇湘竹,北峨眉雪,南洞庭月,中具晋高僧八尺沉香板床,浴罢朱砂汤泉,投床鼾睡,以此避暑,可不可也?”雪月入松风,罗汉榻中庭,以此避暑,好不自在!这段话录在王澈送给广涛先生(事迹未详)的一柄洒金扇面上,正展出在温州衍园美术馆。有趣的是,明晚期才子陈继儒那本颇为著名的《小窗幽记》也取用了这篇文字,只是略加改动。而我们搜寻典籍,并没有找到类似王澈此扇文字而年代更早的记录。

王澈存世的诗文不多,手迹更为罕见,从仅有的记载来看,他大概是个钟情幽居之人。如一首《同竹岩弟过陶成洞》:“试览罗东胜,游筇喜共支。陶成存古洞,题咏有新诗。海日光先射,山云影乍移。何当谢尘鞅,长向此栖迟。”陶成洞在今天温州瓯海区的茶山上,王澈与族弟王诤缓步登临,走走停停,放眼望去山海交碧,日移云斜。他对着故乡之景感叹,何不放下奔走功名的尘劳,回家安度余生多好。

王家两代皆科举仕宦,子承父业亦继之所乐,日暖风和时都喜欢在亭台水榭中脱巾独步。王澈四十一岁时中举人,迁居到郡城的墨池,在华盖山麓建起了“传忠堂”,后来改叫“玉介园”,以“池台泉石之胜”称一郡名园之首,它便是今墨池公园的前身。王叔果、叔杲晚年亦好修缮永嘉各处旧所,张宪文在《王叔杲集》中说:“家世殷富,而疏财乐施,所在名山胜迹,如东山、孤屿、仙岩、东瓯王庙、镇宁楼、镇东塔,均先后加以葺修,所费以万千计。”

王叔果有言:“为天下惜财,不必藏于己。为天下任事,无宁迂其身。”这正是王氏传家数百年的写照,遍洒热血,不吝金玉,为民生为文脉竭尽所能。衍园美术馆亦望以此为标的,着力于文化普及,让更多的温州人乃至八方之友,有机会接触到传统书画并心生喜乐,才算是为中华文明的传承出一点力,为温州文史的绵延尽一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