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源”,从无水处开始

来源:温州日报 2014-04-02 00:00:00 发布时间:2020-12-09 浏览量:13

本报记者 陆剑于 陈蜜/文 苏巧将/摄

瓯江的起源,在数百公里之外的龙泉,那条叫“龙泉溪”的支流,以及许许多多汇集到瓯江的其他支流。

我们沿着江流去寻访起点,是怀揣着“饮水思源”的感恩情愫,也包含着“同饮一江水”的同源同根的亲情认同。

——题记

芦苇丛中“瓯江源头”

70岁的毛海成带我们去看瓯江源头,从屏南镇南溪村出来,便是上山的路。路是简易的砂石路,几年前修的,很难行车,步行,却是不错。

“远吗?”“不远。”毛海成说,不到五里地。

雨在前一个晚上下过,路面稍微有些滑溜,但此时太阳正好。

眼前的山林,属于凤阳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植被被雨水清洗后,格外洁净,山花镶嵌在有些晃眼的葱绿中,像织锦。

毛海成手里捏着两把雨伞,折叠的那种,他担心山上的风云多变,便事先预备着。雨伞和他的双手交在身后,走起路来不紧不慢,从平地到上坡,大气不喘。

这一带毛海成很熟悉,几条岭,几条沟,灵灵清清。他出生在这里,打小就在山里滚爬,祖上从庆元县百祖山乡的栗垟村搬到这,大约已有上百年历史了。

毛海成所谓的“不远”,其实并不近,走路要40分钟的光景。好在一路景色不错,汩汩清泉在山涧中,捎带着些落花。灌木林筛落的阳光,是无序的斑斑点点。风吹过来,含着春天的浓郁和几分淡淡的清甜。

毛海成说,自己小时候,这里外人很少。现在不一样,周末节日就有自驾游的,冲着“瓯江源头”这几个字。多的时候,有上百人。他给游客带路,收点钱,算是带路费。“有一次上海一批客人过来,要去个景点,说自己走不要我带,结果在山上转了一个晚上没找到地方。”毛海成说这话时,哈哈笑着,颇为自豪。同行的瑞阳管理区副主任吴高子说,毛海成从1981年开始当村支部书记,干了七届,到2002年才退下来。“早先村里有150多号人,现在不足50人,都搬走了。”毛海成对于这种变化,显得漠然。

我们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时,毛海成在前头回身说:“到了。”

迈上最后几个台阶,果然,一片平坦的山地上,一块“瓯江源头”的石碑赫然在立。但是,“源头”的场景,显然有点让人失望:石碑的周边,是杂乱的芦苇丛,能看到水曾经流过的印记,却看不到“水源”的踪影。石碑所立的地方,海拔是1200多米,真正的瓯江源头,是石碑背面朝向的锅帽尖,有1700多米。但那一目了然的高山之上,显然更难看到流水。

对于我们的疑惑,吴高子打趣说,这里因为没有水,所以才叫“头”,有水,那就是“源”了。他解释,在龙泉,可以叫瓯江源的地方很多,只有这里才叫“瓯江源头”。对这话,固然可以一笑置之,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真正的源头,不就是只能渗出水却不着痕迹的地方吗?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此情此景,倒是恰如其分。毛海成却说,芦苇丛是有水的,逢着雨季,山上的流水会经过这里,草丛中的水就“咕嘟咕嘟”从地下冒出来,横溢着流进沟壑,再集合,往下游去。

伫立山头,我们感慨,这里的细微,形成瓯江入海的浩瀚,得有多少支流的支持?

瓯源人家恬静日子

从山上下来,毛明章准备好了茶水。他的家在村口,离瓯江源头最近,所谓“瓯源第一家”。

两个哥哥搬到了龙泉市区,他便和父亲守着一间新房子和几间老房子,开了家“瓯源农家乐”。

家里被妻子陈根梅打理得清清爽爽,可家的特色却不在清爽上,其一,是门口挂一个硕大的马蜂窝;其二,是墙上各地驴友留下的旗,比如上海的“先行天下户外”、“黄山第一户外”、江苏的“狼行天下户外”等等,排着一溜。毛明章说,温州也有不少人过来,都为了看看瓯江源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毛明章除农家乐之外,“产业”还有不少,比如种灵芝,种木耳,种茶业,养蜂,等等,都和这里的生态环境相关。说着话,他和妻子一道从楼上搬下了一堆的灵芝。灵芝是我们以前在药店见过的,但没有这么大,捏在他手里最大的一个,直径应该在50厘米开外。

毛明章两个孩子,一个在丽水读书,一个在龙泉读书。他们宁愿把孩子托付给亲戚,也不愿自己离开这里。他觉得,孩子可以出去,自己却很难割舍。“城里当然好,可没有职业,打工的话,也未必能赶得上现在的收入。“别看现在走出去的人多,以后肯定来的人会更多。”毛明章对自己的产业,很是自信。妻子陈根梅要留我们吃饭,并说,这里山高,茶叶得比山下迟一两个月:“要的话,给我们电话,我们邮寄过去。”

吴高子告诉我们,这里就是山高路远,否则,真是个养生休闲居家的好地方。比如,满山是毛竹,但竹笋只能靠做笋干消化一些,毛竹很难运出去,就狂长在山上,密密麻麻跟箸笼一样。“这些年渐渐好起来了,自驾游多了,户外驴友多了,知名度也上去了。”他说,离南溪村不远有个瀑布,被宁波一个老板买断,准备生产“瓯源”牌矿泉水,光是水管,就要铺出几十公里。“你能想到以前白白流掉的水,会变成白花花的钱?”

从屏南到南溪,经过三个行政村,依次是南溪口、干上和南溪,我们途经看到最多的是田里的木耳和正在包装的香菇袋。吴高子说,这些是当地的主导产业,农民就靠这个。而促成这个产业的关键,是这里的山水环境和林木资源。“要是这样的水能流到温州,啧啧,那就不得了了。”

言外之意,是可惜了这样的好水!

龙窑世家青瓷逐梦

龙泉有“三江源”之谓,是钱塘江(乌溪江)、瓯江以及福建闽江的发源地,但是,钱塘江和闽江流域在当地只涉及四个乡镇,其余19个乡镇的支流都汇入梅溪、八都溪等溪流而形成龙泉溪,最终进入瓯江。

但在龙泉,比“三江源”更出名的,是这里的宝剑和青瓷,丽水三宝,龙泉得其二(另为青田石雕)。我们打算去上垟镇看看,目的之一,是那里的青溪、南窑溪都是瓯江源,尤为要紧的是,这里是龙泉青瓷的发祥地。

上垟镇的组宣委员龚荣芬当了我们的向导,她说,到龙泉,应该到上垟,而到上垟,就得去看龙窑。

龙窑在曾世平的作坊内,虽然是个作坊,名头却不小,叫“曾芹记”,这是祖上留下的字号,传到曾世平手里,已经第七代。

龙窑始建于清光绪年间,距今大约有180年,龙窑沿陡坡筑上去,共计12间(节)。曾世平说,这是他祖上留存的,土改的时候,收为集体所有,到了1996年,他又重新从政府手中买了回来:“花了七八万,借了33户人家才把钱凑齐。”曾世平笑着说,龙窑是青瓷最显著的符号,没有龙窑,就不会有青瓷。如今,靠龙窑烧制的青瓷已不多,但祖祖辈辈的龙窑情结,却深植内心挥之不去。

曾世平现在每年至少还得启用一次龙窑,从制胚、成器、入窑到出窑,大约花费三个月时间,龙窑出品的青瓷,价格自然是高的,却很难掌控火候,成品率也低,所以现在当地盛行的还是煤气窑。入窑前,曾世平80岁的父亲曾焕明会重新披挂出场来祭窑神。窑神在制瓷人的心目中,至高无上。产品可以不断创新,神灵信奉的传承,却丝毫不能改变。瓷器入窑后,靠木材烧,得两天两夜守着。“有窑变,那就值钱了,但这可遇不可求。”曾世平说,他的展示厅内,就没有一件窑变的作品,这让他感到遗憾。

龚荣芬告诉我们,上垟有这样的作坊60余家,靠着这个资源和青瓷的影响力,成功申报了4A级景区。如今,当地打造的“中国青瓷小镇”逐渐成形,项目以上垟镇龙泉瓷厂旧址为核心,整合周边资源,挖掘近现代龙泉青瓷文化内涵,围绕古民居、瓷厂遗址、青瓷民俗公园等八大节点进行建设。“而龙窑,显然是一个重要标志。”

青瓷作坊的水,浑浊地流进南窑溪,当地正着手治理。如果青瓷中兴又能让清水长流,对于瓯江,自然是更为幸运。“我们能够做到出龙泉的水,是一流的水,这就是守土有责。”龙泉市水利局局长付建伟信誓旦旦。

告别龙泉,只是告别一个源头。八百里瓯江,有无数源头。但从一个源头,能看到瓯江水出山前的素面,那种根底的清纯,总会给人留下些对下游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