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作为市图书馆采编部的一员，我的主要工作内容是整理民国文献图书，从1月12日接受任务到现在基本完成，这一年与民国书籍的“耳鬓厮磨”，艰辛之余，也不乏值得回味的小插曲。
助产士王竹兰及其兄弟
我整理出了一本地方文献《助产士王竹兰女士纪念册》，叶孚编，1939年版，乐清印刷所承印。全书54页，封面题字“籀园图书馆惠存”。王竹兰女士是温州乐清人。
扉页有乐清籍木刻家野夫作《王竹兰女士木刻像》一幅，王竹兰客居镇江与其夫叶孚合影以及其笔迹影印件各一份，林也可所作五线谱《王竹兰女士挽曲》一首。
在这本王竹兰女士逝世后，其夫叶孚所编的纪念册中，时人项翰题字表彰了王竹兰悬壶乡里的事迹，地方妇女有很多人受益于她的助产医术。乐清地处海滨，助产士的事业还不发达。“今遂以逝世，闻此实为社会之重大损失”。
本书收录了叶孚所作《亡室王竹兰行迹》《祭文》《致竹兰》三篇，胞兄王亦文作《哭亡妹竹兰》，叶彭宣《哀悼竹兰嫂嫂》，王鸣皋（胞弟）《哀悼竹姐》，以及王女士刊载于报刊的遗作二篇：《怎样选择乳母》《妊娠卫生的大要》。
王女士生平在叶孚所撰《亡室王竹兰行述》中可见一斑：王竹兰的舅舅与叶孚的父亲是同乡至交好友，因此为王竹兰与叶孚指腹订婚。1929年，王竹兰随兄长王亦文（民国时期教育家），肄业于浙江省立第九中学，1930年考入省立助产学校。同年冬十月，与叶孚回乡结婚。后继续完成学业，经内政部卫生署登记合格，发给助产士证书。1935年，创设产科诊所于江苏盛泽县城，出诊助产，不辞劳苦。1936年，其兄王亦文接任江苏省立镇江中学校长，王被召为校医助手。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与叶孚同回乐清，并将产科诊所移至乐清乡南岸村，悬壶乡里。当年年底因过度劳累，又罹患恶性疟疾，怀孕九月早产生下一女，产后精神如常。但次日上午症状突变，竟不幸逝世。年仅28岁。
王竹兰的胞兄王亦文是大大的有名。
王亦文（1894—1951），乐清县南岸村人。1904年至1907年，王亦文在南岸村读私塾，学名王骏声，字亦文。1913年至1917年，王亦文在浙江省立第十中学（今温州中学）读书。时值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国势贫弱，外侮频仍，1918年，王亦文中学毕业，东渡日本，留学东京高等师范学校。
留学日本期间，王亦文钻研国内外最新教育学说，积极探索教育救国之道。1921年10月，编译日文《儿女教育储金法》，于商务印书馆出版。1922年8月5日，在商务印书馆《教育杂志》第十四卷第九期发表论文《个性教育概论》。
留学日本期间，王亦文扶植其二弟王益滔在日本帝国大学农业经济系求学，资助其三弟王俊杰留学日本、法国。王益滔回国后，在多所大学担任教授，后任台湾大学农学院院长。王俊杰后任台湾省府秘书兼任师范学院英国文学教授。
王亦文留下了众多的教育论著，如《晚近教育学说概论》，商务印书馆，1923年11月出版；教育辅导刊物《完人》，王小梅主编的《附小25周年纪念刊》赞为“是附小教育刊物的先锋”（浙江省立第十中学（今温州中学）附属小学）；编译日文《幼稚园教育》，商务印书馆1927年11月出版；《教育中心中国新农村之建设》，商务印书馆1929年出版，等等。
抗战期间，王亦文四弟王鸣皋投身革命，任乐清人民抗日委员会主任兼乐清人民抗日游击总队参谋长，陈济任游击总队副司令。陈济背叛革命，王鸣皋被陈济枪杀于四都丁岙岭脚，时年仅29岁。后乐清人民政府追认王鸣皋为革命烈士，将其遗骸移葬于雁荡山烈士公墓。
温州人写的生物书
一天整理到了《闽北种制香菇之调查研究》，谢循贯著，1930年冬出版。陈仪题写封面书名。
初查得永嘉县枫林镇中心小学毕业生的信息：……1930年冬毕业生有鹤盛谢修齐，西源岩下谷亨桃、谷建昌，下岙周启伦、枫林徐佩兰等40余人，校长为省立第十师范毕业员沙岗季荣祥……。谢修齐为循贯之子，其子毕业于永嘉，其父当为永嘉人。
后复查温州人著作数据库，得：谢循贯(1898～1984)，永嘉县人。1916年在浙江省立十中毕业后，去日本留学。初入东京日语学校，继入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在该校学习5年。1928年考入仙台市东北帝国大学，专攻植物生理学，3年后获学士学位。回国后，先后任广西大学、中山大学、福建私立协和大学教授，福建省立科学馆主任、英士大学教授等职。抗日战争中，应金嵘轩之邀，曾任永嘉济时中学、温州中学高中生物教师。1947年携次子赴台湾，任台湾省立师范学院(后改师大)生物系教授，兼系主任，至1973年退休。主要著述有《中学博物学》《初中博物学》《茶树品种调查研究》等。去世后台湾师范大学生物系38名教授联名发起筹措“谢循贯教授奖学金”，以资永远纪念。
同时又整理出《家蚕生理学》，赵烈著，国立中山大学，1928年出版。封面题签：“贯兄惠存 弟烈寄自广州中大”。
温州人著作数据库提及：赵烈(1895-1945)，字競南，乐清人。北京大学毕业。抗战时在乐清创办乐成中学，1945年2月被日寇杀害。
另外整理出《中国茶业之研究》，银行月刊社，1926年版，一册。
有点不同的是《家蚕生理学》署名赵烈，而《中国茶业之研究》署名赵競南，实则为同一人。所以提醒自己以后需要多多留心。
几本难得的教育类书籍
我发现一本专门研究小孩子的教授能力的书，叫《小先生制》，潘一尘编著，冯玉祥题字。本书内容是讲小孩子的教学能力，是我经手的唯一一本有关此类的民国文献。现在，大部分的教育书籍都是大人教小孩子，这本书从独特的角度讲述教育，很难得。
后来，和同事对已经编目的民国文献倒架整理时，又发现了两本温州人写的教育书籍。
一为《三订国学用书撰要》，李笠著，朴社，1927年1月初版(二千册)。李笠（1894—1962），字雁晴，又名作孚，瑞安人，少时就读于瑞安中学，自学成才。二十年代曾执教于温州师范学校，后历任中山大学、中州大学、厦门大学、武汉大学、南开大学、复旦大学等校教授。
一为《教育学新论》，姜琦著，1936年9月台湾初版。封面由许寿裳题写书名。书中结尾有《三民主义哲学》一书的出版预告。另有姜琦著《德育原理》《中国国民道德原论》二书内容简介。姜琦(1886—1951)，字伯韩，温州市区人。毕生从事教育，为民国时期著名教育家。遗著20余部，主要教育著作有《中国国民道德概论》《教育哲学》《西洋教育史大纲》《教育史》《知难行易与教育》《现代西洋教育史》《中国国民道德原论》《德育原理》《教育学新论》等。
说到教育，又想到前不久整理的一本书——《佛法省要》，王季同著，1947年大法轮书局版。
王季同（1875－1948），名季锴，字孟晋，号小徐，江苏省苏州市东山陆巷人。王颂蔚（同叶昌炽、袁宝璜合称“苏州三才子”）之子。光绪廿一年（1895）毕业于北京同文馆。自幼喜数学，光绪廿八年（1902）即出版《积较补解》《泛倍数衍》《九客公式》等著作，为我国早期介绍西方数学的重要书籍。晚年王季同研究佛学，著有《佛法与科学之比较》《独立变数之转换与级数之互求》等。
王季同比《三字经》中的窦益山还要厉害。
王季同共有五子二女，多为著名专家学者。长子王守敬，历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浙江大学教授，是中国机械工业的创始人。二子王守融历任南开大学、天津大学教授、系主任，是中国著名的精密机械仪器专家。三子王守武，则同样是中国科学院院士，并历任全国人大代表、政协委员。 五子王守觉曾任中国科学院半导体研究所研究员、室主任副所长、所长、中国电子学会副理事长等职。长女王淑贞是上海妇产医院创始人，有“南王北林（林巧稚）”之称。二女王明贞，曾是清华大学第一个女教授，物理学家、医学家。
王季同的儿女们如此出众，与他的家庭教育有关。王季同的教育方法可以总结为三句半：一是言教不如身教；二是多说不如多看（观察孩子）；三是尊重自我发展；最后半句是——少管。当今也可以借鉴。
“四绝才人”郑剑西传奇
《国民政府公文程式大全》第一册，上海大东书局印行，无版权页。由瑞安人郑剑西题写书名。
郑剑西（1901—1958），名闳达，字剑西，出身于名门望族，青年时客居北京，从陈彦衡学习京胡。由于他天赋高，悟性极好，颇有“胜蓝”之誉。
唐朝的郑虔，诗书画俱精，时人称为三绝，但毕生穷愁潦倒，还经常饿肚子，杜甫曾有诗叹道：“甲第纷纷厌粱肉，广文先生饭不足……”旧时文人称得上“三绝”的其实大有人在，从苏东坡到郑板桥可以列出一大堆，但“三绝”之外再加一绝就不多了。20世纪40年代以前，瑞安郑剑西就是名闻遐迩的“四绝才人”，即除了诗书画以外，再加一项琴艺。“才人”这个词原是南戏时代对书会中的演艺人员的称呼，郑剑西是京剧界名流，“才人”自是最恰当的称谓。
郑剑西凭着一手琴艺，加诸业师陈彦衡在戏剧界的地位，使他有机会与当时的戏曲界名流交往。他与梅兰芳、程砚秋、姜妙香、俞振飞、周信芳等都有很深的友谊，还曾替梅兰芳操过琴。如上世纪50年代，他所写的诗《连日观梅程剧有感》四首中的一首说：“梅惊六十犹倾国，程怅痴肥总擅场，空巷万人看不足，春兰秋菊费评章。”完全是一种好友的角度。
郑剑西虽然京胡冠绝一时，但却没有下海从艺，而是宦海浮沉，居无定所，抗战期间曾一度当过河南省政府的秘书。但他毕竟是个文人，对官场中的游戏规则不甚了然，特别是对每日迎张送李颇感厌烦，不久就辞官回到故乡。据瑞安学者王超六先生回忆，1943年名旦海碧霞在温州登台献艺，曾聘请郑剑西为她的戏《凤还巢》操琴，不料中途琴弦忽然断裂，郑剑西居然用只有一根弦的京胡拉完了那段脍炙人口的《西皮三眼》。
温籍著名艺术家许思言曾拜郑剑西为师，郑的诗集中就有《永嘉许生思言留住十日别后寄赠》及《寄铁生关外》两首。前律中有“豪饮可堪消块垒？剧谈时复见锋芒，不恭玩世浑闲事，只是天真未是狂。”由此可见师徒间友谊之深。
新中国成立后郑剑西受周信芳之邀，出任上海京剧院编剧，并为周信芳整理《四进士》《追韩信》等剧。他自己的作品不多，著有《鱼藻宫》《丹青引》等剧。今年国庆期间，江心屿金秋文化节“20世纪温州先贤书画展”中，有一幅他的四条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