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衣言与会文书院

来源:温州日报 2020-04-15 00:00:00 发布时间:2020-12-07 浏览量:12

陈盛奖 文

4月1日《温州日报》风土版曾刊登笔者《孙锵鸣与会文书院》。作为孙锵鸣之兄,孙衣言亦有题南雁会文书院的诗碑,那就是名联“伊洛微言持敬始;永嘉前辈读书多”的出处。

诗歌序文,围绕读书

孙衣言《陈少文重筑会文书院,其远祖陈贵一兄弟读书处也,予弟有诗,即用其韵》诗碑中的诗序说:“少文贤弟重葺会文书院,为乡人士读书之地,其意甚美,平阳之学其再盛乎?予弟止庵老人既为诗以张之,辄用其韵致劝勉焉。”

“止庵老人”即前文孙锵鸣诗跋后面的“止园老人”,是孙氏的另一个号,他晚年自号“止庵退叟”,也简称“止庵”。

其诗曰:“兄弟同时奋薜萝,北方千里就磨磋。遂为浙学文斯在(陈贵一、贵叙二先生兄弟四人皆入洛从伊川游,遂为洛学入浙之始),直到横阳士尚峨(平阳之学,至元时章清所、史文玑、徐横阳又为朱子之学,皆木钟嫡传也)。伊洛微言持敬始,永嘉先辈读书多(永嘉先生至乾淳诸老自为一家之学,薛文宪、陈文节、叶文定皆博极群书,通今知古)。荆榛重辟宗风远,莫但比邻听酒歌(用《曹参传》语)。”

此诗碑落款时间为“光绪己丑”,即其弟孙锵鸣为陈少文书写《题会文书院》诗,以供“上石”的那年(光绪十五年),诗应该之前就已写好。

“遂为浙学文斯在”,孙衣言把陈经邦兄弟不远千里到北方追随伊川先生程颐,把洛学传入平阳的意义又提升了一层,成为“洛学入浙之始”,是洛学传入浙江省的滥觞,汤肇熙在《至南雁山会文书院》诗中也说“风气曾经开浙学,秀灵应有毓人寰”。原注说元代“平阳之学”有章仕尧(号清所,昆阳镇人)、史伯璿(字文玑,钱仓镇人),明代有徐兴祖(人称“横阳先生”,昆阳镇城东人),他们都研究朱熹理学,属朱熹、叶适门人陈埴、叶味道所创立的木钟学派。

颈联首句“伊洛微言持敬始”,“敬”字是题中应有之义。“居敬”是宋代理学家倡导的一种修养方法,晚清曾国藩手书日课四条示二子中说:“‘敬’之一字,孔门持以教人,春秋士大夫亦常言之,至程朱则千言万语不离此旨。”次句“永嘉先辈读书多”,“永嘉先辈”即原注中的“永嘉先生”,也就是“乾淳诸老”薛季宣(文宪)、陈傅良(文节)、叶适(文定)他们,主要生活在南宋乾道、淳熙年间,他们都读了很多书,“博极群书,通今知古”,“自为一家之学”即永嘉学派。此诗题中说会文书院是陈经邦兄弟“读书处”,诗序说陈少文重建书院作乡人“读书之地”,至此句“永嘉前辈读书多”,紧紧围绕“读书”二字,前呼后应,全诗浑然一体。

瑞安仙岩有陈傅良读书台,平阳萧江镇白云寺也相传是萧振读书处,这些地方都是古人隐居读书之处,以前的人对这些地方是非常景仰的,是人文景观中的亮点。最后一句原注说是化用《汉书·曹参传》中的话:“相舍后园近吏舍,吏舍日饮歌呼……乃反取酒张坐饮,大歌呼与相和。” “莫但比邻听酒歌”,意谓不要让邻居听见书院里学子的“酒歌”,“日饮歌呼”,不成体统,有“业精于勤,荒于嬉”的意思,也就是此诗序所说的“辄用其韵致劝勉焉”,要专心读书,多读书,最好如很多古人三年不窥园,无书不窥 。

摘句为联,激励后学

孙衣言弟子黄体芳接着次韵和诗,作《题会文书院,用太仆师、止庵二丈原韵》曰:“重来雁荡辟藤萝,想见埙箎互切磋。近与周刘同沆瀣,远如谢马出岷峨。对床佳话后先肖,合璧名章传诵多。我是泰山老弟子,拔茅犹敢发高歌。”埙箎相和,比喻兄弟和睦。第三联呼应首联递进,他用苏轼、苏辙手足情深的“对床夜雨”典故来写陈经邦、陈经正和孙衣言、孙锵鸣,一先一后,难兄难弟,非常相似。“合璧名章”指陈氏兄弟都作有《南雁山》同题诗,孙氏兄弟现在也作了《题会文书院》同题诗,有很多人在传诵,堪称珠联璧合。

光绪十八年(1892),陈少文请孙衣言再为会文书院作一副楹联“以张之”。他就取多年前次韵和其弟《题会文书院》七律诗中自己得意的颈联(第三联)作为会文书院门联:“伊洛微言持敬始;永嘉前辈读书多。”并在对联旁边的空白处写下了这样一句语重心长的劝勉话:“此予为少文作会文阁旧句,今复索书楹帖,窃思为后生说法,无过此二语者,而第二句尤为当头一棒,有志者善自为之。”孙衣言意犹未尽,特别拈出第二句“永嘉前辈读书多”,可谓给后生“当头一棒”,“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有志者当如南宋乾淳时永嘉诸位先生那样“博极群书,通今知古”,这也是作为近代永嘉学派传人的孙衣言自己真实的写照。此句碑刻上的原诗作“永嘉先辈读书多”,楹联此句为“永嘉前辈读书多”。

“伊洛微言持敬始;永嘉前辈读书多”这副会文书院的楹联,就像孙衣言在瑞安为自己创办的诒善祠塾所撰写的“务求知古如君举;尤喜能文似水心”楹联那样劲气直达,峭劲矫健,脍炙人口,从而起到了号召后学取法乎永嘉学派的巨大作用。孙衣言题写会文书院的整首诗,或许大家都已记不全,只有这两句作为楹联而为人们所吟诵膜拜,成为后学修身治学的圭臬,这或许是“诗眼”魅力之所在。

民国时期平阳诗坛有“南孩北珍”,分别指南港诗人陈天孩、北港诗人苏尚珍,前者介绍后者说:“君卒业于省立第十师范学校,与余为同学,旋归主南雁山会文书院。”可见苏尚珍曾任会文书院山长。当年会文书院图书馆(馆长陈玉泉)藏书非常丰富,据著名诗人郑经生《我怀雁荡》一书记载,古今中外名著都有,他寢馈其中,博览群书,从而成为从会文书院走出来的一位著名诗人。文史哲大家苏渊雷教授也曾在会文书院里读过书,他在《仰霁亭碑记》中有生动的描写:“尚忆年十三,就读南雁会文书院时,一夕风雨甚,聆张汉杰师灯下朗诵霁山诗‘水到兰亭转呜咽,不知真帖落谁家’之句,声泪俱下。余亦凄其兴感,不能自已。此情此景,迄今六十有六年,犹历历在目也。”可以想象他们当年在会文书院读书时,每日经过书院大门,应该受到了此联的鼓舞。

风云际会,到了近现代,“平阳之学”另辟新境,蔚为大观,有启蒙思想家宋恕、教育家刘绍宽、“中国新闻界的孔子”马星野、棋王谢侠逊、数学家苏步青等,大师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