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起
1976年后,我在乐清县文化局、县文联5年,在温州市文联10年。这15年中,我经历了温州文学的许多重大事件,见证温州文学的一段辉煌历史,许多往事历历在目,难以遗忘。
最难忘的,是我当选了一届全国文代会代表,三届全国作代会代表,参加了一次全国文代会和两次全国作代会(第三次因病缺席)。每次都深切地感受到全国文代会、作代会上浓浓的温州风。
一
1996年12月召开的第6届全国文代会,我是以温州市文联主席的身份当选文代会代表参会的。同时召开的全国作代会,温州没有代表。而我又是全国作协会员,就两个会议串着跑。我们下榻的五洲大酒店,曾经是接待亚运会各国体育代表团团长和外交官的地方,现在住着文代会、作代会两会近3000位代表。大酒店的旁边就是亚运村,代表们有空就到亚运村参观。那几天,在酒店里、在亚运村里,进出的都是参会代表。这些作家、艺术家代表里,有到过温州的、有到温州被我接待过的,一碰见就非常热情,连声说:“温州人,温州人,好!”没到过温州的,听说我是温州人,也说:“温州人,温州人,好!”那时候,温州的经济模式全国很出名,很多人是冲着这个说的。当然,曾经的温州文联主办的《文学青年》杂志和函授也很出名,许多作家如铁凝、余华等都是《文学青年》的顾问,有的作家还是《文学青年》函授的学员。这些人碰面更是亲切,问某某老师好吗、某某作家怎样了等等,像久别重逢的亲人。大会开幕前,许多人找著名作家、著名艺术家合影。碰到最著名的,如王蒙、如李默然、如张瑞芳,都要排队。这时候我说我是温州人,这些名家都会说:“哦,温州人?温州人先来!”有一次进电梯,电梯已站满人,我见赵本山站在电梯里按电钮,就要进入。里头人说:“满了满了!”赵本山正要关电梯门,听见有人说:“文起啊,温州人,温州人!”赵本山就说:“温州人哬,进来进来。”我进来后,电梯就关门上行了。有人就问赵本山:刚才你那电梯怎么就是关不了门呢?赵本山笑笑说:“那是我一直按着开门的键哪!现在不是温州人来了吗?我的手一放,人不就满了吗?”原来是赵本山在演小品哪!大家听了哈哈大笑,也笑得我心里暖暖的,为温州高兴。
12月20日晚,是两会代表的联欢会。人民大会堂宴会厅摆着一圈一圈的桌子,全国文代会和作代会的代表以省为单位分坐各桌。我的一桌,有著名演员茅威涛、省摄影家协会主席徐邦、嘉兴市文联主席王福基、丽水文联主席吴品禾等。当大会主席团主席高占祥宣布中央领导要来接见大家并参加联欢会时,大家既高兴又都紧张起来。茅威涛带真带假地说:“我不紧张、我不紧张,我要求吸氧!”徐邦紧张地把胶片在照相机里装来装去;吴品禾因相机被上海代表借去至今末还而急得跳脚;我也为太听话、进门前按规定上交照相机而后悔……
那晚的节目丰富多彩,有粤剧名家红线女演唱的《花城之春》、才旦卓玛演唱的《太阳和月亮是一对姐妹》、彭丽媛、马玉涛演唱的《打靶归来》、李红梅等人的梅、尚、程、荀四大名旦唱腔……节目间歇中,徐邦说:“老刘啊,你们温州的民歌《对鸟》不是很出名吗?唱来听听。”我说《对鸟》是我们乐清的民歌,我唱最正宗,便用乐清话唱了段《对鸟》。歌声一落,同桌和旁边几桌的代表们都热烈鼓掌。我为《对鸟》所引起的温州风而暗自得意。
二
再过5年的2001年,我已调温州晚报当总编了,但还是以浙江省作协副主席的身份当选全国作代会代表赴京开会。
这次会议上,我认识的作家更多了,因为许多作家都来过温州。因此大会开幕前,不是我找人家拍照合影,而是别人看到我就要和我拍照合影了。比如林斤澜看到我,说:“温州人,老乡,我们拍张照!”比如大评论家雷达看到我,说:“和文起这个温州人拍张照,是必要的。”比如刘心武、邵燕祥、丛维熙、郑万隆等等,凡是来过温州与温州文学界见过面的,见了我都会说:“多少年没见了,温州人,来,拍张照!”这时候的温州人,不光是温州的私营经济出名,温州的的作家也出名了,比如王手、钟求是、马叙、东君、哲贵、吴玄、程绍国、池凌云等等,全国都有知名度。
第二次参加全国作代会是5年后的2006年,同为代表的,温州还有王手。这次作代会,许多我熟悉的老作家都去世了,如汪曾祺。连林斤澜、雷达也都垂垂老矣。与许多熟悉的作家碰面,也拍照合影。但说起温州,好像是遥远的事了,有的只是感慨和唏嘘。而此时的温州文坛,却正是生机勃勃,新人辈出,屡屡在全国获奖。如东君、王手、求是、哲贵获小说奖;马叙、程绍国获散文奖,池凌云获诗歌奖……与一些青年作家闲聊,一聊就是一个专题。
一次饭桌上,宁波作家赵柏田问我:“你与王手、钟求是、马叙他们熟吗?”
赵柏田的散文很有名,平时有点傲气,以为他、王手、钟求是、马叙等人是纯净的作家,而我呢,因为当过温州文联主席,又是报社的总编,大概只是个不懂业务不会写作的人,这次的问话中,就藏着看不起我的意思。
我听懂他的话,就说:“熟不熟别说,他们三位却都是我调来的。马叙从工厂调到雁荡文化站,王手和钟求是是从工厂和安全局调到温州市文联的。”
赵柏田一听,马上起立敬我酒说:“谢谢谢谢!他们都是我好朋友,我替他们谢谢你!”
2011年那次的全国作代会,我虽已退二线,却还是代表,本要第四次去北京开会的。但因生病出院后不久,省作协劝我别去。所以,对这次全国作代会,我只有别人带回给我的代表证和纪念品,没有值得回忆的故事,遗憾啊!
现在想想,一个作家、艺术家,一生中能当过一次全国文代会代表、三次全国作代会代表的人多吗?不多。而我当了。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光荣。但这都是温州和温州文学赐予我的。没有温州文学70年的繁荣,我能代表温州去开会并能在大会上屡屡吹起温州风吗?
不能。
我感谢温州,感谢温州文学7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