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国家统计局数据表明,2000年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重为7.0%,按照国际上通用的标准,我国至此开始进入老龄化社会;2018年这一数值已增至11.9%,平均每4年提高一个百分点,且仍然呈上升趋势,人口老龄化已经成为我国无法避免的问题。安徽省处于中国的中部地区,是长江经济带发展战略和中部崛起战略的重要区域,早在1998年就进入老龄化社会,且该省的人口老龄化水平也高于全国均值,截至2018年底,安徽省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重上升为12.97%,是我国老龄化问题比较严重的省份之一。同时,随着我国城镇化和工业化进程的推进,我国产业发展较为迅猛,产业结构也不断地优化升级,三产占比由2000年的14.7:45.5:39.8变为2018年的7.2:40.7:52.2,安徽的三产占比由2000年的24.1:42.7:33.2转变为2018年的8.8:46.1:45.1,产业结构层次得到$提高,但仍然停留在以工业推动的“二三一”结构。安徽省正面临着人口结构和产业结构转变的双重考验,人口老龄化不断深化背景下如何实现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二、文献综述
纵观国内学者关于人口老龄化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文献,可以发现主要存在以下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是人口老龄化能够加快产业结构升级的步伐。汪伟利用1993-2013年我国省际层面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得出了人口老龄化不仅能够优化我国三次产业间结构,还可以优化第二、三产业内部的结构[1]。楚永生等利用2003-2014年我国省际层面制造业的面板数据,构建SEM模型研究发现,人口老龄化会通过劳动力数量的下降倒逼企业转向资本或技术密集型发展和提高人力资本积累水平来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2]。王森等利用2003-2017年我国31个省份数据,构建动态面板模型分析发现,在当今人工智能的大背景下,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效果更加明显[3]。第二种观点是人口老龄化不利于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吴飞飞等认为,在我国养老保障体系不健全以及未建立起成熟的、能够和人口老龄化相适应的现代服务业产业体系的背景下,老龄化的深化会对服务业起到抑制作用,且分区域来看,较中西部来说,东部服务业受到的抑制作用将更加突出[4]。马子红等利用2002-2015年我国省际层面数据设定计量模型分析发现,人口老龄化同时抑制了我国三产间
和服务业内部的结构优化升级[5]。任栋等利用我国省级层面数据发现,劳动力年龄结构年轻化时,产业结构升级将较迅速[6]。第三种观点是以上二者皆有。如赵春燕利用1998-2015年我国30个省份的数据,以人口城镇化水平作为门槛变量构建面板门槛模型,发现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门槛效应显著,当城镇化水平低于门槛值,老龄化抑制产业结构升级,跨过门槛值后,则起促进作用[7]。
总结以往文献发现,对于二者之间关系的研究主要是围绕全国所有省份进行的,但我国各个省份之间的发展存在较大差异,已有研究也表明了人口年龄结构的老化对于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具有区域异质性[8-9]。因此本文选取2007-2018年安徽省市级层面的面板数据,研究该省的两变量之间的作用关系。
三、人口老龄化作用产业结构升级的机理分析
人在参与社会经济活动的过程中往往扮演着生产者和消费者的双重角色。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会通过多种渠道导致消费需求或者要素供给发生变化,最终引起所在区域产业结构的变化。因此,本文从以下几个角度出发分析人口老龄化作用产业结构升级的机理,具体如下:
第一,从人力资本积累角度来看。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深意味着人口平均预期寿命的延长,这样人们便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接受教育,提高自己的能力。高素质的老龄人才往往具有丰富的工作经验,退休后仍可通过返聘、续聘等政策继续发挥光),直接提高了具有丰富经验的劳动者的比重。伴随着人口老龄化现象出现的还有少儿抚养系数的下降,家庭人均拥有孩子数量的下降,使人们更愿意去培养孩子成才。这些都会提高我国的人力资本水平,有助于产业往技术或知识密集型方向发展,转型升级。
第二,从老年消费需求角度来看。不同年龄阶段的人有关消费的观念、习惯等都有很大的差别。当进入老年时期,人们的边际消费倾向会增加,储蓄和投资的意愿将会下降,老年人的消费需求也更多的集中在医疗、旅游、保健品、养老服务等产业,而这些“老龄产业”基本上都属于第三产业。老年人口比重上升后,消费结构也将随之发生变化,最终引起了产业结构发生变化,形成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第三,从劳动力供给角度来看。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会直接引起劳动力的供给数量和参与率变化。老龄化的不断加深直接导致了劳动力供给数量下降和劳动参与率越来越低,造成企业用人成本增加,迫使企业进行研发创新,向技术或资本密集型转变,进而促进产业结构的发展。但是当这一“倒逼机制”没有形成或者充分发挥作用的时候,将会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负向作用。
第四,从劳动生产率角度来看。不同年龄阶段的人在智力、体力、接受新事物的能力等方面具有明显的差异,适合从事的行业类型也大有不同,劳动力年龄结构的老化会使得产业结构发生改变。费尔哈根(Verhaeghen)等发现个体进入50岁后很多能力,如推理、快速记忆等会发生明显下降[10]。一般情况下,劳动力的生产率和年龄呈负相关关系。老龄化趋势也不利于劳动者接受再培训、学习新技能,无法跟上产业发展的步伐,从而抑制产业结构升级。
第五,从老龄负担角度来看。老年人口比重的提高引致老年抚养系数的提高,加重了家庭的负担。我国之前实施的计划生育政策导致产生了众多独生子女家庭模式,随着“独一代”进入适婚适育年龄,出现了很多“4+2+1”的家庭模式,沉重的家庭负担会降低其消费的欲望,甚至减少青、壮年人对于自己的教育投资支出。同时,老龄化程度的深化会加重政府的财政负担,相应减少其用于支持企业创新和国民教育等方面的支出。以上这些均会阻碍产业结构升级。
基于前文分析,如图1所示,人口老龄化会通过多种途径调整产业结构的发展是毋庸置疑的,但仍需结合实证分析厘清其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方向。
图1 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机理分析
四、模型设定、变量和数据说明
(一)模型设定
基于以上分析,并借鉴以往学者分析人口老龄化和产业结构升级问题时的做法,设定本文的基准回归模型,如下:
其中,i为地区,t为时间。indi为产业结构升级指数,是本文的被解释变量。older为人口老龄化,为核心解释变量。X为控制变量,参考以往学者文献,引入了城镇化率(urb)、政府支出(gov)、外商直接投资(fdi)、对外贸易系数(trade)。ε为误差项。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
本文参考李逢春、徐敏和姜勇等学者的做法,构建产业结构升级指数衡量某一地区的产业发展情况[11-12]。如下:
其中,Xi为某一地区i产业产值的所有产业产值的比重。产业结构升级指数越大,意味着该地区的产业结构层次越高。
2.核心解释变量
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为人口老龄化(older)。按照国际上普遍认可的标准,某一地区60岁(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超过10%(7%)时,即认为该地区进入老龄化阶段[13]。本文选取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older1)衡量安徽省各市的人口老龄化发展情况,并选取老年抚养系数(older2)作为替代变量,检验设定模型的稳健性。老年抚养系数的计算公式如下:
老年抚养系数=老年(65岁及以上)人口/15-64岁人口*100%
3.控制变量
本文选取控制变量如下:(1)城镇化率(urb)。城镇化在我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过程发挥着重要的正向作用,尤其是结合我国存在大量的就业人口和过剩产能的实际情况来看,更应该走城镇化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路子[14]。选用某一地区城镇常住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来衡量其城镇化水平。(2)政府支出(gov)。学者们基本认可地方政府支出会影响当地产业结构的发展,但对于其作用的方向仍存在争议[15]。用某一地区财政支出)GDP的比重衡量其政府支出水平,反映政府对当地经济活动的作用程度。(3)外商直接投资(fdi)。外资的引入会给当地带来大量的资本、先进的技术以及优秀的管理经验等,有利于推动该地区的产业发展。用外商直接投资)GDP的比重来衡量该地区的外商直接投资水平,其中外商直接投资额用当年人民币对美元全年平均汇率进行折算。(4)对外贸易系数(trade)。对外贸易开放的程度以及贸易结构的变化都会影响当地的产业结构,但其作用方向要结合具体情况进行分析。用某一地区的进出口总额)GDP的比重来衡量,其中进出口总额也用当年人民币对美元全年平均汇率进行折算。
(三)数据说明及描述性统计
本文选取安徽省16个地级市2007-2018年市级层面的面板数据进行分析,原始数据均来源于《安徽统计年鉴》,变量的基本统计特征见表1。根据表1可得,2007-2018年,安徽省各市产业结构升级指数的平均值为2.224,1,最低为1.998,8,最高为2.483,0,整体上看产业结构层次还不够高,存在较大发展空间;各市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重(older1)的均值为0.117,8,最低为0.084,6,最高为0.170,4,均高于国际通用的标准(0.07);各个控制变量的数值也存在明显的区域及时间差异。
表1描述性统计表
变量名称 | 符号 | 样本 | 均值 | 标准差 | 最大值 | 最小值 |
产业结构升级指数 | indi | 192 | 2.224,1 | 0.096,9 | 2.483,0 | 1.998,8 |
人口老龄化 | older1 | 192 | 0.117,8 | 0.015,3 | 0.170,4 | 0.084,6 |
老年抚养系数 | older2 | 192 | 0.167,4 | 0.023,1 | 0.246,8 | 0.109,2 |
城镇化率 | urb | 192 | 0.510,8 | 0.122,6 | 0.786,8 | 0.291,0 |
政府支出 | gov | 192 | 0.194,1 | 0.060,1 | 0.356,4 | 0.088,3 |
外商直接投资 | fdi | 192 | 0.032,0 | 0.018,6 | 0.093,2 | 0.005,0 |
对外贸易系数 | trade | 192 | 0.110,7 | 0.122,9 | 0.795,9 | 0.010,2 |
注:原始数据均来源于2008-2019年《安徽统计年鉴》,表1中数据为作者利用stata软件得出。
直观地,图2描述的是安徽省2007-2018年人口老龄化和产业结构升级指数的变动趋势图。从2007年到2018年,安徽省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由10.72%上升为12.97%,产业结构升级指数由2.216,0提高为2.362,9,总体上均呈平稳上升趋势,且二者之间具有明显的正相关关系。
图2 安徽省2007-2018年人口老龄化和产业结构升级变化趋势图
注:数据均来源于2008-2019年《安徽统计年鉴》
图3描述的是安徽省2007年和2018年16个地级市的人口老龄化情况分层图。2007年,安徽省各市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大部分在11%左右波动,最高也不会超过12%;2018年,这一指标最高已达到17.04%。对比历年各市数据来看,我们可以发现,安徽省各市人口老龄化数值均呈平稳上升趋势,在绝对值和增速上均呈现出“东南高西北低”的特点,人口老龄化不断深化已经成为安徽省不可避免的趋势。
图3 安徽省2007、20!8年地级市人口老龄化情况分层图
注:数据均来源于2008年和2019年《安徽统计年鉴》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本文选取样本时间段为2007-2018年,由于T<15,因此没有检验数据的平稳性。同时,F检验的结果显示,固定效应模型明显要比混合OLS回归模型更适合;Hausman检验的结果显示,P值在5%的水平上拒绝固定效应模型,故最终选择随机效应模型分析安徽省人口老龄化和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实证分析结果详见表2。
到人口老龄化(older%)的回归系数仍然是显著为正的,这进一步较好地证明了前文分析的正向关系。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人口老龄化(older%)的回归系数为1.217,1,说明其每上升1个单位,安徽省产业结构升级指数将会提高1.217,1个单位,和前文的理论分析是一致的。
通过模型(2)-(5)可以发现,控制变量中城镇化率(urb)、政府支出(gov)和外商直接投资(fdi)和前文的理论分析保持了高度一致,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且在各模型中系数的数值变化差异也比较小,具有较好的稳定性。从城镇化率的角度看,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安徽省城镇化率每提高1个单位,产业结构升级指数将提高0.5001个单位。安徽省人口城镇化水平的发展具有“水平不够高、区域差异大”的特点。2018年,全省人口城镇化率水平为54.69%,低于全国平均水平59.58%,位于全国第22位①;省内各市人口城镇化水平存在较大差异,2018年,合肥市人口城镇化率高达74.97%,位于全省第一,而亳州市该值仅为41.01%,为全省最低,二者之间差距高达34%②。随着城镇化水平的提高,第三产业的比重将会上升,安徽省的城镇化水平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给安徽省以城镇化带动产业结构升级的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从政府支出的角度看,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安徽省政府支出每提高1个单
表2安徽省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回归结果
变量 | 模型(1) | 模型(2) | 模型(3) | 模型(4) | 模型(5) | 模型(6) |
older | 2.228,7*** | 1.828,7*** | 1.408,4*** | 1.294,0*** | 1.217,1*** | 0.736,7*** |
(5.75) | (3.97) | (2.92) | (4.41) | (4.12) | (4.21) | |
urb | 0.533,4*** | 0.515,0*** | 0.461,7*** | 0.500,1*** | 0.512,9*** | |
(3.05) | (2.98) | (7.23) | (7.29) | (7.50) | ||
gov | 0.349,0** | 0.288,0*** | 0.270,2*** | 0.277,2*** | ||
(2.49) | (2.92) | (2.73) | (2.82) | |||
fdi | 0.876,5*** | 0.929,8*** | 0.940,2*** | |||
(2.68) | (2.84) | (2.88) | ||||
trade | -0.105,3 | -0.111,4* | ||||
(-1.63) | (-1.73) | |||||
cons | 1.961,4*** | 1.736,1*** | 1.727,3*** | 1.751,8*** | 1.754,6*** | 1.767,1*** |
(37.18) | (27.02) | (26.62) | (29.56) | (40.00) | (41.76) | |
F检验 | 45.34 | 60.68 | 46.95 | 38.51 | 31.95 | 32.60 |
(0.000,0) | (0.000,0) | (0.000,0) | (0.000,0) | (0.000,0) | (0.000,0) | |
Hausman 检验 | 0.890,6 | 0.887,2 | 0.939,8 | 0.923,5 | 0.904,2 | 0.889,7 |
obs | 192 | 192 | 192 | 192 | 192 | 192 |
注:*、**、***依次为在10%、5%、1%水平下显著;括号中的数字为估计系数的z值;作者利用stata软件得出。
位,产业结构升级指数将提高0.270,2个单位。政府在我国的经济体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政府可以通过经济的、行政的手段影响消费者的行为和企业的决策,进而影响生产要素的流动,最终导致产业结构发生变化[16]。从对外直接投资的角度看,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安徽省对外直接投资每提高1个单位,产业结构升级指数将提高0.929,8个单位。外资的引入能够给当地带来大量资本、先进的技术、优秀的管理模式、经验等,有利于当地产业结构的优化。值得注意的是,对外贸易系数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为负,且未通过10%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虽然安徽省的进出口总额从2007年的159.3万美元上升到了2018年的629.7万美元③,对外开放的程度有了很大的提高,但安徽省的进口贸易依存度一直较低,出口的产品也多为初级模型(1)-(5)使用的核心解释变量为人口老龄化(older1)。其中模型(1)是最基础的回归,人口老龄化(older1)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正,表明安徽省的人口老龄化有利于提高其产业结构层次。模型(2)-(5)为逐步加入控制变量时的情况,可以看产品和加工制成品等低端产品,因此对外贸易未发挥出提升产业结构层次的作用[17]。
模型(6)中使用老年抚养系数(older2)替代核心解释变量人口老龄化(older1)检验模型的稳健性。与模型(5)相比基本保持一致,进一步印证了变量之间的关系,不再赘述。
六、结论与启示
综上分析,本文最终得出以下结论:安徽省人口老龄化对该省产业结构升级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控制变量中,城镇化率、政府支出和外商直接投资也能在不同程度上有利于其产业结构升级,对外贸易系数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不显著,且回归系数为负。
基于前文进行的分析,本文提出以下两点启示:第一,积极开拓老龄产业市场,促进服务业的发展。2018年底,安徽省65岁及以上人口总数高达820.2万人④,且有研究表明,未来安徽省老年人口占比仍会加大,老年消费市场潜力巨大。要想发挥出人口老龄化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正向作用,一要完善社会保障体系,让老年人“敢消费”;二要准确把握老年人的消费偏好,发展老年休闲、医疗、保健、金融保险等产业,让老年人“乐消费”;三要打造老年消费新模式,最大程度上为老年人提供消费便利,让老年人“易消费”。第二,引导老年人口继续就业,促进老年人力资源开发利用。部分老年人口具有深厚的知识积累和丰富的工作经验,可以制定合理的续聘、返聘政策引导高素质的老年人口继续留在适合的岗位上,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青、壮年人,充分利用老年人力资源。
注释:
①②数据分别来源于201$年《中国统计年鉴》人口篇“分地区年末城镇人口比重”,“各市主要年份人口城镇化率”。
③ 数据来源于2008、2019年《安徽统计年鉴》中“对外经济贸易第一对外经济贸易基本情况”。
④ 数据来源于2019年《安徽统计年鉴》中人口篇“各市人口年龄结构(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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